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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辇的顺序都是有规矩的,萧雅治一算便知道,这就是德妃了。

    帘子不负众望,随即缓缓掀开,手的主人便在那惊鸿一瞥中看清了。

    德妃穿了件海棠红的对襟广袖衫,往外飞速地打望了一眼,又落下了帘幕。然而那一瞬,萧雅治还是将一切收入眼底。

    德妃长得挺标致,虽不是绝美惊艳,却也令人心旷神怡。她脸上没有久居宫中滋生的愁闷怨气,至少还有着少见的明艳。

    这还是萧雅治第一次看到人称国之祥瑞的德妃,民间的送子娘娘。他本来是做出了计策,在举兵攻入长安的时候,顺便让德妃也跌落神坛,此时想起计划,却忽觉有点惋惜。

    也是奇怪,不觉得她哪里特殊,却令人记住了。惋惜也仅仅一瞬,萧雅治的目光复又蒙了凉薄。

    昨夜陪着萧怀瑾喝酒cha科打诨,今日一早卯时便起,谢令鸢有些宿醉的头疼,方才掀开帘子透气。

    这一次跟随皇后亲蚕,下一次出宫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她掀开帘子,看宫外熙熙攘攘的人,恍惚间好像真的触摸到了这个时代,却感受到星盘忽然不合时宜地跳动了一下。

    她召唤出星盘看了一眼,蓝辉光芒一切如常【声望】和【气数】都指在【声名鹊起】上,只差了一点,就可以到【众望所归】。

    那星盘为什么会跃动?

    星使不在身边,她一直派他盯紧了林昭媛,既是安抚,又是提防,所以星使也不能为她解答什么了。

    谢令鸢放下了车帘,仔细回顾这大半年。

    后宫团结,安内攘外,共创盛世。她不禁自语,又觉好笑。

    这是当初她被迫来到这里时,星使对她说的使命。后来她果真没有宫斗争宠,似乎都按着天道使命在行进的。

    那方才星盘的跳动,是错觉吧?

    。

    到了未时,旌旗浩dàng的仪仗回了皇宫。

    chūn天的宫道,路边同样开满了飘飘扬扬的桃花,谢令鸢走下车辇时,花瓣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发、肩膀上,她站在落英缤纷里,留守在丽正殿的画裳迎上来,向她禀报:

    娘娘,宫中收了一份礼物,是北燕寄来的,指明送给您和去岁参加马球赛的娘娘们。尚宫局先收着了,禀明呈中宫看了以后,就回给娘娘们。

    北燕相赠?谢令鸢一怔,没料到北燕那群心比天高的姑娘们,竟然还给她们送了份礼。北燕是以两国jiāo赛的名义,堂堂正正送来的礼物,光明正大派使节送到了宫里,所以宫正司和六尚也不能说什么。

    北燕使节送来的礼品,曹皇后甫一回宫,尚宫局就送了过来。

    北燕不按常理出牌,这还是晋国开国以来,头一次后宫收到礼,估计在中原大地数个王朝中,也是头一份。宫人连翻宫志都翻不到例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jiāo由六尚之首的尚宫局,尚宫局茫然半晌,不敢直接转赠,也只得jiāo给中宫定夺。

    听说是北燕公主送来的,举的名义是女子马球队,曹皇后也颇为意外。

    打开,本宫看看。

    她在坤仪殿内室的凤座上躺下,抱翠为她端来一碗安胎的汤药。曹姝月接过碗,苦涩的药味扑鼻,她却恍惚间想到了小时候。

    。

    小时候最讨厌喝药,母亲千方百计才哄得她,每每喝药,面前总要摆个蜜饯罐子,她皱着脸喝完药,吃了蜜饯,还要跑去花园里,摘chūn葵花来吸吮花蜜,甜滋滋的。

    如今没人bī迫她了,可没人敢bī迫她,她却再也不会任xing每日喝着苦涩的安胎药,只为腹中的孩子。萧怀瑾不会知道她的不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她们为了生下孩子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药喝完了,抱翠将碗端走,几个内侍抬来一个不大的箱子,上面雕刻着北燕的图腾。奉昌上前,将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擂着一个个桃木匣子。

    赠何贵妃,金马球杆一柄。

    赠谢德妃,金面具一枚见奉昌顿了顿,皇后觉得有异,问他:金面具是何意?

    奉昌吸着冷气道:奴婢听闻,这是北方一带的风俗,金面具只有英雄才配戴得,他们北燕的睿王爷,就有一枚纯金打造的面具。

    曹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又听奉昌继续检查道:赠郑丽妃,马奶rǔ膏一盒。

    赠钱昭仪金腰带一根?

    曹皇后想起了那日球场传闻,钱昭仪差点因一根金腰带误事,不由又暗骂这个扶不上墙的软柿子,见钱眼开。

    赠白昭容,镶红宝石金匕首一枚,未开刃。不过这北地的手工,哪比得过南国啊,这匕首虽jīng巧,却中看不中用罢了。奉昌摇摇头,继续清点后面的礼物。

    北燕送给武修仪的,是一根镶金的韧xing十足的鞭子。

    然而待打开尹婕妤的匣子时,奉昌瞬间哑然。

    曹皇后半天不闻人声,奇怪地投以一瞥,这一眼吓得她掩住唇,差点叫出来。

    那是半个,头盖骨。

    娘娘,您没事儿罢?抱翠见皇后受惊,赶紧上前看她qíng况,有孕之身受不得惊吓,抱翠慌忙给她拍打后背。

    曹皇后镇定下来,捂着胸口,只觉得小腹因这惊吓隐隐有些作痛:不看了,晦气的很。这些东西,拿去分发给她们吧。

    她不想扣留,就算为腹中孩子积德,她现在说话做事都十分谨慎。

    坤仪殿的宫人得了令,便将北燕的箱子抬走。

    谢令鸢在丽正殿里,听说了北燕送的礼物一事,掂了掂手中的金面具,不禁一乐。

    北燕还真拿她当战神了,其实她只是用了点小计谋,未必能打得过睿王爷。

    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她恍然道:我明白了!

    送什么礼物?那不过是障眼法。

    北燕女子要送来的,其实只是尹婕妤哥哥的头盖骨!只不过单只送尹婕妤,怕落人口实,毕竟两国时有jiāo战。这礼物无论送给尹婕妤,还是送给尹家,都十分不妥,是以gān脆借了北燕女子马球队的名义,将头骨还到尹婕妤手里。

    想到这一通,谢令鸢心神有些激dàng,往殿外看去,初chūn的天,盈盈灿烂,她轻快地从坐席上跳起来:走,去清辉殿。

    清辉殿,是宋静慈的宫室。谢令鸢到的时候,几个婕妤正拿着北燕送的礼物,说说笑笑,见到德妃来了,忙向她见礼:娘娘,嫔妾们都收到了北燕送来的礼,不知她们送给了娘娘什么?

    娘娘那日风姿卓绝,该不会送一柄纯金的青龙偃月刀吧?

    谢令鸢听着她们开玩笑,也微微一笑。

    她们在皇后和贵妃面前,会懂得规矩与收敛,却不怕和德妃开玩笑。

    如今收到礼物,意外又惊喜,说话也格外没遮拦。哪怕困囿于后宫,但谁不向往单纯又善意的qíng谊呢?

    谢令鸢的目光在殿中巡了一圈,尹婕妤抱着她哥哥的头盖骨,这次没再嚎啕大哭,安静坐在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高高的蓝天。其他人体贴地没有打搅她,却在这里欢悦着气氛。

    本宫得了金面具,看来威名要传到北地了。谢令鸢笑盈盈地挨个看了她们收下的礼,宋静慈虽然没有去参加马球赛,不过和几个婕妤相jiāo最多,也是和颜悦色。谢令鸢道:咱们总得给北燕回封信道谢,礼尚往来,送点什么。

    嫔妾也是这样想的,刘婕妤点点头,踌躇了一下:不过嫔妾从小跟着父兄习武,字却写得普通,可不想丢了晋国女人的颜面。静慈妹妹的字写得最好看,不如就由她代笔吧。

    其他婕妤纷纷道:,静慈妹妹的才学,可是要撑出咱们的颜面呢。

    。

    这一片欢笑中,宋静慈站在窗下,外面的桃花簌簌扬扬飘落进来,她一贯清冷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这笑容如高寒之地开出的花,暖了三里翠色。

    只是她不施粉黛,容颜十分淡薄。谢令鸢见了美色,略惋惜地想,要是这眉上、唇上,再添点颜色,该是何等清新怡人啊改天送个胭脂水粉给她。

    于是,在谢令鸢和其他婕妤的示意下,宋静慈便挥毫磨墨,以锦书写了一篇致谢信。她下笔一气呵成,字如行云流水,骈四俪六的文体洋洋洒洒,安静写字的样貌,在阳光下静谧宛若水墨画。

    刘婕妤送的回礼是一枚护心镜,尹婕妤的回礼则是青玉酒杯那个姓赫连的女将把她叔叔的头骨酒杯偷出来了,尹婕妤送个青玉酒杯替她顶上。

    四日后,后宫上至何贵妃,下至婕妤众人,都悉心挑选了回礼,附带宋静慈手书的致谢信,叫北燕的使者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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