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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僻小茶寮的饭菜用料都很实诚,面碗整个比人脸还大,小椿抱着碗咕噜咕噜将汤汁喝了个一干二净。

    看得嬴舟在边上直泛酸水,由衷佩服她的舌头。

    着实没遇见过这么爱吃酸醋的妖怪。

    “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到一个很大的城里去?”

    结账时,她手搭凉棚地踮脚站在斜坡朝远处望,林海松涛的另一端仿佛拥着成堆的锦绣花光,官道一路皆有行人走动。

    嬴舟收好小二找补的铜板,随口地应了:“嗯。”

    “嚯……”

    小椿面上心不在焉,只一副好奇打量之态注视着前方。

    而就在嬴舟侧身要向她走来的那一刻,脑海里猛然跳出一个模糊朦胧的面容。

    他脚步瞬间凝滞,定在原地。

    那人的五官时而清晰时而粗糙,仿佛连对方也仅余下极零星的记忆,在经年累月的寒暑里消磨得支离破碎。

    他面容有悠然含笑的,有无可奈何的,有恣意爽朗,也有轻愁几许……

    最后磕磕绊绊在眼前拼出了一个俊雅温润的翩翩青年。

    嬴舟手犹摁着眉心,人却骤然抬头。

    尽管小椿根本一字未想,他仍然毫无依据地猜测到——此人是白玉京。

    这个念头甫一窜入意识中,前因后果稍作整理,嬴舟很快便明白了什么。

    她是打算在人物繁阜的州府省城里,向人族打听白玉京吧?

    难怪总关心什么地方最是车水马龙,人潮密集。

    说不上为什么,得知了这一点,他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紧接着,嬴舟便开始打心底里抵触这个能倾听到小椿心声的“指甲盖”了。

    倘若从前他还仅是感觉生活偶尔不便,在那个当下,他却莫名地想将其彻底根除。

    好在这一次,老天兴许是临时长了耳朵,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三日后的清晨,嬴舟的愿望就实现了。

    第26章 幼犬(二) 出现了! 她可以随便摸来……

    事情的起因在这天早间, 露宿一晚刚睡醒,小椿正给自己的幼苗松土,嬴舟则坐在河岸边, 随手捡石子往里打水漂。

    他就发觉某人一直盯着这边看,眉头紧皱, 不知又在用眼神示意什么。

    嬴舟莫名其妙:“作甚么?”

    小椿忽地愣住,惊讶地不解:“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有说话?”

    此言一出口, 他才恍惚发觉,似乎今日是比以往耳根清净了不少。

    嬴舟立刻凝神静气,识海中安谧而清幽, 像是觥筹交错的欢场乍然散去, 那氛围平和得甚至有点孤寂了。

    “你真的听不见啦?”小椿凑上前, 而后忽然沉默。

    嬴舟:“……”

    他眼角无端地一跳, 看着对方那表情, “你刚刚是在心里骂我吧……”

    后者顿时大感上当:“你还说听不见!”

    这用听吗?

    猜也猜到了。

    他伸指算了算时间,从白石河镇伤病后到现在,刚刚一个月。

    如此说来, 小椿白栎果实的心灵相通, 其实并非能够一直维持,大概就三十来天。

    嬴舟抿着唇低垂眼睑,无视掉旁边人絮絮叨叨成堆的问题,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又觉得些许落寞。

    想到以后或许再听不见那些光怪陆离的声音, 听不到她偶尔口是心非地腹诽,居然有一丝丝患得患失。

    算了……

    他猛地甩了两下头。

    本来也没什么好的。

    “诶——嬴舟?嬴舟……”小椿抬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你在听吗?”

    后者一个激灵回过神,思绪迷茫地问:“啊, 什么?”

    “我说。”她抱着盆,满脸期待,“你能不能变成原型让我摸一摸啊?大的小的都好,我不挑!”

    嬴舟先是反应了半晌,接着脑袋一炸,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戒备道:“这怎么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她还在那儿不挑呢。

    小椿闻之甚为不解:“这和‘随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你们家长辈没教过你……”

    想起来她们家确实没长辈教,他只好又改口,“都是成了人的妖精,再兽化让旁人触碰,不觉得很丢脸吗?”

    “不觉得呀。”小椿答得十分坦然,“我当树苗的时候,你、猞猁不还给我洗过叶子么,从上到下全碰遍了,也没见你有哪里不妥啊。”

    嬴舟:“……”

    他给忘记了。

    主要是草木成精实在少有,自己对此根本毫无概念。

    “我……”

    他理亏地磕巴了片刻,连底气都低了下去,“我那会儿……没想这么多。”

    嬴舟纠结地咬咬牙,“总之,这得是家里人,要么是成了亲之后才可以的,你明白了吗?”

    小椿盯着他,感觉不太明白。

    这些当禽兽的,规矩可真多。

    不像他们树。

    那样大一棵白栎参天蔽日,枝叶繁茂,不知得被多少人摸过碰过,靠着睡觉,还有过路的精怪对她撒尿呢。

    她说什么了吗?

    *

    午后下了场大雨。

    九月的雨难得这般瓢泼,来势又突然,走在半途便倾盆而落,他们尚在林中的官道上,霎时满眼皆迷蒙起水汽浓重的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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