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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内律例是几百年前创立者留下的, 此后所有继承者都在遵守和延续,没有谁真正思考过,前人让我们守护的东西,当真就值得守护吗?

    就像我亲身体会过的试炼计划,究竟意义何在。

    按照律例, 继承者到了十八岁会拥有操作总系统的权限,但还需要学习两年,然后在二十岁时被送进试炼计划,直到独立通关,以考核是否具备继任局长的标准。

    试炼计划的初衷是为局内选拔特殊人才,被选中参加的都是年轻人。

    将近千分之一的存活率,即使有实力活到最后,也意味着要失去自由,一辈子替监察局效命。

    残酷与不公,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我是在第三场游戏里,遇见了月月。

    月月的全名叫姜玄月,那年才十六岁,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烂漫又温柔,与这杀千刀的游戏格格不入。

    我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她看上去又实在不太聪明,没人保护一下,恐怕很快就要被淘汰出局,似乎也挺可惜。

    鉴于我绑定了局内休眠仓,是不会在游戏中真正死去的,带个新手也无关痛痒,权当给自己找个消磨时间的伙伴吧。

    我就这样说服了自己,从此每场游戏都和她一起穿越,成为了固定队友。

    我这些年不是在监察局对着那些书和文件,就是在极地空间沐浴暴雨风沙,话很少,也并不擅长和别人沟通。

    反倒是她小小年纪自来熟,成天缠着我问长问短,我随便讲什么她都相信。

    ——谢谢阿肆,你对我真好。

    我喜欢听她笑吟吟叫我阿肆,不管是感谢我还是有求于我,总带着娇软的小奶音,像是撒娇一样。

    从没谁这么称呼过我,连父亲也没有过,我几乎忘记了,其实自己也是有名字的。

    我不只是为时空监察局而生的工具,我也是个有温度的人,应当被如此在意和依赖着。

    ……

    试炼计划长达四年,月月在这四年内成长飞速,从处处依靠我引导保护,逐渐变得可以独当一面。

    我们配合默契,心照不宣,甚至说,相比起她需要我,我反而越来越离不开她。

    在每一个被噩梦纠缠的黑夜里,是她陪在我身边,拥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没关系。

    我从不怕受伤流血,我知道她会心疼我,握着她的手我感觉踏实安稳,就仿佛孤舟有岸可停,不致漂泊无依。

    少年的爱意热烈坦荡,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她问我游戏结束后会不会娶她,我毫不迟疑,说当然会。

    而那时的我却不曾意识到,这是多么致命的、注定无法实现的承诺。

    *

    我曾无数次回想起试炼计划的那四年,在我有限的生命里,那其实是最温暖快乐的四年,哪怕是即将被吞噬的一束光,是攥不住的指间沙,也令人心甘情愿。

    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月月爱着,她以为爱上的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但事实上,我是强行闯入试炼计划的意外,我知情却选择欺瞒,和这一灾难背后的罪魁祸首们没有区别。

    我罪孽深重,根本不配。

    我距离暴露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地狱都市那一局游戏,月月在游戏最后被选为献祭者,按理来讲,是要随湖心亭一起被燃烧殆尽的。

    可因为我执意留在湖心亭上,导致地狱火燃烧的时候出现bug,使得月月和我一起存活了下来。

    自然,她事后无比震惊,却也完全没怀疑到我身上,只觉得是我们运气好,又或者是游戏并没有规定献祭者必须牺牲,反而庆幸不已。

    她从来都是这样信任我。

    越是如此,在真相到来的那一刻,就越显得绝望残忍。

    极地空间,是试炼计划筛选的最后一关。

    游戏结束时,幸存者只剩下了一百五十几人。

    他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不是风雨停歇的黎明,而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局内黑衣人来接迎我时,月月看向我的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阿肆,你和他们不认识的,对不对?”

    她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然后在亲眼目睹黑衣人向我行礼之后,终于崩溃。

    她性子温柔坚强,这些年即使遇到再艰难的情况也很少掉眼泪,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她踉跄跪地浑身颤抖,痛哭失声。

    时光无法倒流,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去死。

    我明白,她不可能再原谅我了。

    ……

    ……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父亲所说“惨痛的代价”,指的是我那从未谋面的母亲的死。

    我的母亲曾经和父亲并肩作战,血里火里陪他从试炼计划一路拼杀出来,本以为游戏结束后会等来光明,结果却是另一个深渊。

    她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她,并试图劝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她不肯答应,她对局内灭绝人性的律例深恶痛绝,也不愿意原谅父亲。

    于是父亲狠心囚.禁了她,并在三年后,利用某些极端方式令她怀孕。

    她在生下我的当晚自尽,用死亡换来了解脱。

    父亲在对我讲述这些事,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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