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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阳光晴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楼画背着手大大方方走进山门,路过的小弟子们皆避之不及,他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偶尔还会跟那些人挥挥手算作打招呼,吓得人家由快步走变成了小跑。

    楼画一点都不在意。

    他沿着山道往上走,去的却并不是疏桐院方向,而是一拐弯去了西厢。

    西厢是清阳山弟子寝舍的所在处,被划分为三个院子,分别归属内外门和杂役弟子。

    但楼画却只在外面绕了一圈,最后去了西厢后山的一条溪流边。

    溪流边有一片空地,如今早已被杂草盖满。

    楼画有些怔神,他走到杂草中间站了一会儿,又默默蹲下身来看着对面的溪流。

    流水映着日光,波光粼粼,发出轻微的流水声。

    楼画按着记忆中的样子,用手在眼前虚划一片位置。

    “我的屋子被他们拆掉了。”

    他有点出神。

    “嗯?你不跟别的弟子住一起?”应龙问道。

    “我是被师兄带回清阳山的,起先是杂役弟子。当时西厢没有空余房间,他们不喜欢我,不让我进门。师兄知道了,就帮我在这建了一座小木屋。”

    楼画喃喃自语道:

    “对了,当时我还不能叫他师兄,我叫他,秦仙君。”

    楼画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溪流,过了一会儿,一群少年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楼画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单薄瘦弱,蹲在溪流边,低头洗着什么东西。

    少年身边其余杂役弟子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他离他们很远,只默默做自己的事。

    楼画坐在杂草里,看着那个少年蹲在溪流边忙活。

    从正午一直到傍晚,少年身边的人偷懒打闹,笑作一团,但那些热闹似乎都跟他没有关系,就像被世间纷闹隔绝在外。

    他在忙,楼画在看,等到天色渐晚,少年才终于把最后一片杂草拔完。

    少年起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在溪流里洗了手,转身朝一个方向离开。

    楼画一直在原地撑着下巴盯着他看,此时见他走了,也起身跟了上去。

    少年步伐很快,楼画跟着他的背影,却怎样也追不上。

    识海中的应龙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他声音还有点迷糊:

    “乖宝你这人真是,坐那发一下午呆,现在急吼吼又要去做什么?”

    楼画没理他。

    他紧紧盯着那少年的背影,生怕跟丢了似的,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路过的人不知道楼画在追什么,唯恐避之不及。

    白衣的宽大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起来,他追着那少年,一路从西厢跑到校场。

    最终,少年在校场边沿停了下来,撑着膝盖缓着气。

    他抬眼,看向了校场上的白衣少年。

    少年穿着清阳山的白色校服,手中挽着剑花,动作行云流水,翩然若仙。

    应龙怪得不行:“跑那么快作甚?这有什么好看的吗?”

    楼画张张口,还未来得及回答。

    他身边的少年替他给出了答案:

    “晚了,他就要走了。”

    楼画转头,看着那张同自己一样的脸。

    只是少年远没有他高,人还没长开,稚嫩面容上是与年纪不符的阴郁。

    少年抬眸淡漠地看着楼画,黑色瞳仁中像含着万载寒冰,冰冷又疏离:

    “对吗?”

    四目相对,楼画在数百年后以外人的视角重新看见了自己。

    黑发黑眸,阴郁冷漠,虽然长相温柔,但眼神却总带着攻击性,也不会笑,并不讨人喜欢。和现在的他,似乎确实判若两人。

    那一瞬间,楼画似乎有些理解,秦东意为什么说他变了。

    他抬手想摸摸他的头,但手却从一片虚影中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

    而随着那句话音落下,少年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在他年少的时候,目光和人总是追着秦东意跑。

    他并不喜欢清阳山,留在清阳山只是因为能离秦东意近一些。像现在这样,每天做完事,跑得快一点,如果足够幸运,能在校场上看见秦东意。

    当时秦东意和他并不熟,对他全部印象也只是那个自己捡回来、受人排挤的瘦弱小孩。

    有时候秦东意看不见校场边的楼画,有时候注意到了,就会冲他笑笑打个招呼。

    跟他不一样,秦东意的身边有很多人,有师尊有师兄弟有好友,而他一个陌路人,只能排在很后很后的位置。

    从以前到现在,秦东意可能从来明白他在楼画心中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有天随手帮了一个孩子,这对他来说没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但楼画不满足于此,所以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慢慢占据了秦东意的生命,让自己成了他记忆中抹不去的存在。

    楼画抬眸,看向校场上那个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随着剑尖挥舞的动作慢慢变样,最终换上的是熟悉的一抹烟青。

    秦东意背对着他。

    他没有看见楼画,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些日子一样。

    等看到那一袭烟青行远了,楼画才后知后觉跟过去。

    他跟着秦东意上了一处山崖,在路上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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