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态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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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澡时,董昭月发现腿上那些掐痕已经消失了大半,没再像之前那样一碰就痛。
    路过书房,她走进里面看了一眼,这座别墅是临时租的,因此书房很简单。
    书柜上除了那套新买的《米勒麻醉学》,几乎没什么书,书桌也没什么东西,因此多了一个相框时非常显眼,她走过去,相框里的照片是追海豚那次的背影照,其他两张海豚抓拍被随便压在相框之下。
    她抿唇看着,想起那天在甲板上男人对她说的话,不禁思虑起来,她喝醉或睡着时对陆聿森说过什么话吗?为什么他那天会说“你想要的承诺我都会一一给你实现”这种话?她什么时候找他要承诺了?
    过了一会儿,爱玛在楼下喊她吃饭,董昭月放下手里的相框,收回思绪转身出去。
    吃午饭时,董昭月一直在等客厅的家庭电话机发出声响,但直到吃饱,那里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抿唇犹豫了一下,主动走过去,拨出唯一能打通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被挂断了。
    她皱眉,又拨了第二次。
    “有事?”男人接通,音调冷冰冰的。
    “陆聿森……”
    听见是她的声音,那冷冰冰的声音换了种柔和的声调:“怎么了,嗯?”
    “你……你发烧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董昭月看着地毯轻声说道,用脚尖一点一点拨弄上面的图案。
    “关心我?”男人带了点笑。
    “谁关心你了,要是你烧死了,陈缇昆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放心,死不了。”陆聿森勾起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傍晚乖乖回去吃药,你随便做点垫肚子的东西给我就行。”
    “谁要给你——”做饭。董昭月还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
    “什么啊……”她嘟囔着放下电话机。
    在客厅待了一会儿之后,爱玛喊她出去晒晒太阳,她便带上那套书的下卷,走到外面的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翻阅。
    午时阳光正好,照得花圃里的绿叶都泛起磷光,闪闪发光。
    王胖子进门后,犹豫了一番才朝亭子下的人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董昭月抬眼看了下来人,又垂下眼睫毛继续看书。
    “咳。”王胖子拉了张椅子也坐下,看向她说道,“那天,对不起啊,对你说了莫名其妙的话,还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
    “没事。”她本来就不是因为他的话才跑出去的,而是因为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在的话她要怎么办呢,这个问题她在翻开书后一直想到现在,几乎没看进一个字母。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王胖子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不感冒、现在怀有愧疚的女孩,思虑良久后看向别处。
    “老大和你说过么,我以前是在地下拳击馆打黑拳的。”
    董昭月摇摇头。
    王胖子看着花圃里的绿叶,听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根本懒得听他说话,不过她听不听,他都想说。
    “那个时候,我也像那晚那个胖子一样,被打的落花流水,满头是血,心里想着在台上活了赢到钱,最好。”
    “死了,也是我这种人的命,反正从出生开始,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为、为什么?”董昭月放下书抬起头,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养母在日记里说,她在港城捡到我的时候,我被闷在厚厚的毯子里塞在垃圾箱中,差点没了气,她那时正好不能生育,就把我领养回了A国。”
    “我小时候吃什么吐什么,瘦得不行,她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因此现在别人喊我胖子,我只会觉得他们在夸赞我养母的善良,可惜呢,我青春期时太叛逆,根本意识不到这点。”
    “那时候我天天和她作对,质问她为什么把我生得这么胖,害我被同学嘲笑孤立,被骂废物一个,总觉得她根本不关心我。”
    “后来等我翻出她的日记意识到某些事情时,她已经活化了。”
    “我去打黑拳,也是为了证明,她给我的这具身体并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废物,就算天天被打到头晕眼花,我也没想过离开拳台,有一天还差点死在台上了。”
    “那天,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就掏出养母的照片在台上痛哭,老大那天正好路过,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看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冷冰冰扔下一句‘逃避有什么用’便直接走人了。”
    “我没意识到自己在逃避,他说了之后我才清醒过来,他走后,有个人过来问我要不要进帮会,黑拳比赛就是帮会举办的,谁不想进?后来想了想,我养母好不容易把我养的这么胖,我怎么能轻易死掉,后来就进了帮会,跟着他们做事。”
    “当初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幸福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你以为世界是美好的,但我们的世界只有利益可言;你觉得我们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当坏蛋。”
    “可是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灰色地带人挤人,只要人活着,总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滋生各种脏事,敢冒风险做脏事的人才有资格制定规则,得到高回报,我以前不清楚这点,所以被人欺负也总想着咬牙应下不惹事,只会责怪自己的家人没给我好的身世条件,想清楚后,身世和道德算个屁,闯出自己的规则才是王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
    她微微皱眉,没被他的话饶进去:“如果每个人都去做脏事,都有自己的规则,世界早就乱套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不意外,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无法理解我们的理念。”
    “世界的运行需要规则,但规则是约束普通人的,你以为有钱家族是奋斗出来的,其实人家祖上靠发国难财积累财富,没准你家祖上也没少发国难财呢。早期能移民去A国那些人,哪个不是趁战乱敛财跑出去的?还说什么避难,真好听。有些国家早期也是靠争夺原始资源才强大起来的,资源你不抢,总会有人去抢,海洛因你不卖,总会有人卖,清高能得到什么?”
    “才不是这样。”董昭月不知道他来道歉,为什么还要输出自己的价值观给她。
    她抿唇想了想,轻声道:“世界总有黑暗面,但邪不压正。人要是没有点正义的理想信念,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为了欲望压榨别人,自以为自己在食物链顶端,其实山外有山,自己也有成为食物的那天,只有每个人都遵守规则,世界的秩序才不会乱套,弱者也才有生存的机会。”
    就像那些拐卖链里的女孩一样,因为别人不遵守规则,她们就得因为那些肮脏的欲望被迫离开家人,任人欺负,而她只是碰巧幸运了一点,才被获救罢了。
    “你看,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地方。”王胖子笑了下。
    “做脏事让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高回报,所以我当个坏蛋也无所谓,这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你出现在老大身边后,总是对他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莫名连带着我,也总觉得被你瞧不起,你一看就和我们不同,还会让我们这种人心生自卑,所以我讨厌你也不奇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董昭月觉得他太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用养母煽情,一会儿又抛出奇怪的价值观,前言不搭后语,她起身欲走。
    “哎哎哎。”王胖子看她要走,急忙喊住她,“我不说了行吧,我就是想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们,但也请互相尊重。”
    “我哪有不尊重你们。”她皱眉,坐了回来。
    “那晚我说看你不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对老大的态度不好,刚才也说一大段话解释了,我对你没什么好感,所以有了偏见,加上那晚触景生情,才那样吼你,反正对不起。”
    她对陆聿森态度不好??董昭月沉默地看着桌面,没出声辩解。
    王胖子想了想,说道:“老大那人其实挺好挺仗义的,虽然嘴有点毒,但只要他决定护着谁,就绝对不会让谁吃亏,你看看,他都救了你两次了,你就别总是对他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了。”
    “两次?”她眼里冒出点疑惑,除了前天那次,还有吗。
    “墨——”
    “咳!”
    王胖子刚想说墨西哥那次,救的不就是你吗,人家肩膀还中了一枪呢,谁知后面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骆奕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对董昭月说道:“董小姐,爱玛小姐喊你进去,应该有事找你。”
    “噢,好。”她在王胖子脸上反复看了两眼,终究没多问,走回客厅。
    “你打断我干什么?”王胖子觑了骆奕一眼。
    “哥不是说过,不要对她说不该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骆奕在后面偷听好了一阵,两人的对话全都听到了,特别是,女孩反驳王飞的那一大段话……
    此时看着女孩的背影,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她居然没被王飞的歪理说服,甚至没有一丝动豪,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真的挺难得的,他刚刚听得都快被说服了,要不是……
    “行了行了,以后我闭嘴就是。”王胖子也不知道他刚才怎么能扯这么多文绉绉的屁话,明明语文也没有很好,他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
    骆奕没坐多久,也起身告辞。
    “你去哪。”
    “下午还有工作。”他解释道。
    ……
    下午两点,骆奕换下中午的衣服,装扮成泰国本地居民一样,还戴了顶帽子,悠哉悠哉地走在菜市场里逛着菜摊子。
    一个卖各种炸昆虫的摊子前,骆奕和老板交谈了几句,买了一袋送酒喝的炸蚱蜢和蝉蛹,又在隔壁杂货铺买了几瓶烧酒,朝着附近居民楼走去。
    他的好朋友正在九楼的单元房里等着他一起看球赛。
    那位朋友,就是代替死亡的弟弟提拉德进入军政府的博颂,和他一样,都是ICPO出来的卧底警察,他们的身份信息早被抹杀得一干二净,因此从未露陷过。
    这次,组织得到消息,察猜不仅要开拓新型毒品市场,还要插手缅甸的事,因此想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毕竟这张网已经织了好几年了,是时候收尾了。
    他被安排在季坤身边多年,博颂早年因为别的任务被安排来泰国,又阴差阳错进入军政府,虽然几年前见过一面,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对方的消息了,两个月前才被安排接头。
    这几天,陆聿森把交接工作全权放给了他,他接触到了一些重要东西,必须趁博颂回军队前把信息传达给他,为了防止通讯偷听,有些东西只能口头传达并背在心里。
    居民楼人员混杂,很多房东都喜欢将房子租给印度人和菲律宾等外来人员,流动性极强,因此在这里见面可以降低风险。
    领着炸昆虫和烧酒走到9012的门前,骆奕压低帽子,拿出钥匙插进孔里拧动,将门推开。
    破旧的客厅中间,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像是等了他很久。
    他转过来,不是博颂……
    傍晚六点半,太阳开始下山。
    别墅一楼的小厨房里,夕阳穿过玻璃折射在橱柜上,照出了两个忙碌的身影。
    “哎呀~不能放这个,这个是醋,不是酱油。”
    “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放了。”
    爱玛哪知道她完全不看标签,抓起哪个调料瓶就放哪个,急忙把醋拿走,换了酱油给她。
    董昭月抡起锅铲翻了翻锅里的蛋炒饭,接过酱油倒了点进去,接着又炒了炒。
    她本来不想答应陆聿森的,但中午那个王飞说,她对陆聿森态度不好……?除了吵架的时候,她哪有态度不好,明明他才是凶巴巴的那个。
    哼……看在他救了她,又是病患的份上,她今天就勉勉强强做顿饭给他吃吧。
    “好啦好啦,可以出锅了。”爱玛看着锅里快要烧焦的蛋炒饭,急忙帮她关火,又拿过盘子给她盛装。
    “哦。”董昭月把蛋炒饭铲出来,轻轻放在盘子里,整个动作小心翼翼。
    “你在干什么。”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董昭月吓了一跳,铲子一抖,米饭全撒在地上了。
    “哎呀~我来吧。”爱玛是干净利落的人,刚刚看她炒饭时磨蹭又迷糊,心里都快急死了,偏偏她又不准让自己帮忙,现下逮了机会,赶紧拿过锅铲帮她把食物盛好。
    董昭月转过去,对上男人的视线:“炒……炒饭。”
    陆聿森站在厨房门外,看着发丝凌乱,衣袖卷至小臂中间的女孩,笑了声:“你给我做的?”
    “嗯啊。”她故作淡定地应了声。
    “我去餐桌等你。”陆聿森勾起唇转身,他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小公主居然真的给他做了顿饭,就算难吃也值了。
    董昭月把一盘蛋炒饭放在他面前:“喏。”
    盘子里的米饭裹着蛋液,粒粒分明,混杂着黄瓜粒和玉米粒,还有牛肉丁,看起来营养不错,就是这味道……不太对劲。
    陆聿森盛起一勺闻了闻,斜睨她一眼:“你加了什么。”
    “醋吧……应该是。”董昭月看他一口闷了下去,继续道:“但我已经加回酱油进行抢救了。”
    “嗯。”陆聿森面不改色咽下一口,又盛起一勺吃掉。
    “不好吃就别吃。”她嘟囔起来。
    “给你个面子呗。”男人笑着道,继续吃第三勺。
    这句话她怎么在哪里听过?董昭月看着男人的侧脸,心想他肯定是在报复自己曾经嫌弃他做的布丁难吃,哼了一声。
    “其实还行。”陆聿森认真道,加了醋的蛋炒饭吃起来没那么腻,有种特殊的香气。
    盘子里的炒饭已消失大半,他挖起一勺送到她嘴边,“来,不信你尝尝。”
    “恶心,谁要吃你含过的勺子?”她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男人眼睛眯了眯,放下勺子把她搂过来,捏住她的下巴作势要吻。
    “你恶不恶心——”她挣扎起来,拼命躲他的唇。
    “再说一遍试试看?”男人捏住她的腰,本来没打算亲她,这会儿真的在她唇上轻轻“啵”了一口。
    接触的瞬间,董昭月闷着脸狠狠锤他一拳:“陆聿森你恶心死了。”
    男人放开她,扯过纸巾帮她擦净那点油润,勾唇道:“你亲我吃我口水的时候,怎么不说恶心?”
    这不一样……但她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要走。
    陆聿森拉住她:“快七点了,你不吃晚饭么。”
    她甩开,“我现在不饿。”
    “嗯,晚点记得吃。”陆聿森重新拿起勺子,“我这两天忙,晚上就不陪你睡觉了。”
    “谁稀罕你陪。”
    “你继续嘴硬。”陆聿森松开她的手腕,拿起勺子继续吃饭。
    董昭月站了一会儿没走,看着他的侧脸和后脑勺,静默几秒后缓慢开口:“陆聿森,那个王飞为什么会说你救过我两次?”
    “他中午找你说话了?”
    “嗯。”
    “他的话和屁没什么区别,用不着听得那么认真。”陆聿森吃完最后一口饭,拿起纸巾擦拭嘴角,转过来看她,“上去休息吧,我也要走了,还有事。”
    “好吧……那我明天还想出门。”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笑了一声:“原来给我做饭,不是心疼我生病,是怕我拒绝你的要求所以提前示好?”
    “是你自己乱想。”她嘟唇道,“我看书柜没什么书,想去书店转转。”
    “去吧,我说过了,我又没关着你。”陆聿森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出去,“走了。”
    董昭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抿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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